——幼年的一个清晨,别墅阳光倾洒的大厅,沙发壁炉旁的地毯上,赫洛拉着塞奎斯的手,展示她刚搭好的城堡模型。
“……怎么了?”塞奎斯温柔地一笑,他连笔都没来得及放下,手背还蹭着不少铅灰,“我的小天才,你已经搭了它三遍了……这个模型哪里惹你生气啦?我打它一下好吗?”
赫洛的发音还不太准确,软声软气地说:“你可以画出它的三维结构图吗?我想把它导入数字建模。”
“……啊?”
背着一身灿烂的阳光,塞奎斯很慢地眨了眨眼睛,他并不惊讶妹妹在这个年纪掌握的知识,但对她通常沉默的内心更加好奇:“为什么?”
赫洛有点落寞地垂下手,看一下他,又看一下城堡。
“美好的东西迟早会被摧毁。”她很轻地回答,“我想让它永恒,哪怕以另一种方式。”
起初,塞奎斯以为这是哪部戏剧里的台词,但他和赫洛对视了很久,然后这个与之血脉相连的少年意识到她此刻究竟有多么真诚。
他无声地握住赫洛的手,略微地互相靠近,小声问:“赫洛,适当的离别是无可避免的,即使是你和我,也终将有天不再相见。”
沉默。
“我们小心地保护它,……啊,用玻璃盒封装起来,摆在你的房间,怎么样?”
沉默。
“赫洛?”
塞奎斯意识到不对,而赫洛抬起眼,漆黑明亮的眼睛,小兽一般盯住他。
“哥哥,”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,“即使你死了,我也会想办法让你永生的。”
“——可以吗?”狭窄阴暗的地道中,赫洛又平静地问了一遍。
“……”银龙似乎有点宕机,短暂地有那么两三秒,没能给出任何形式的答复。
而期间赫洛一动不动,将耐心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“抱歉。”良久,银龙才出声道,“您的问题让我的记忆模组触发了唤醒式更新,数据差一点溢出了。”
他一言不发,直接启用了投影,白光闪过,而后一副精密复杂的3D结构图浮现在半空,甚至在图样的右下角,签上了“Sil-2”的字样。
不知为何,在看到那行签名是银龙2.0时,赫洛身体深处像是忽然放松下来。
昏暗中,她无声地长长出了一口气。
她此刻心情的确很复杂,一方面想试探智械中隐藏的塞奎斯人格,带着点隐秘的激动和期待,一方面却又近乡情更怯,很怕银龙真的说出和塞奎斯一模一样的话来。
……说到底,还是不同的。
她沉默地抬起头,压下心头情绪,和后方的二人一同辨认起建筑结构。
总体而言,“塔尔塔洛斯”,或者说深渊教团的总址,呈现出广阔的同心圆弧状。
这个巨大的圆盘扁而平,从内到外有三层分隔,每层均切割成密密麻麻的房间,通门无数,如同一座布局复杂的迷宫。在最外层,有无数细小的枝干从边缘向上延伸,构成进入不同区域的通道,而他们现在所处的,正是最东边的一条。在这道暗门往下,便能进入圆盘的主体。
可古怪的是,那个位置,那个房间……似乎并不和其他任何房间相连。
它是封闭而孤立的。
“银龙,这里确定吗?”赫洛指了指投影的具体点位。
“事实上,准确率只有70.2%。”银龙自动扬了声,“进入暗道后,我的穿墙雷达虽然有了点信号,但也只有三格。地下大概率装有高强度屏蔽仪,这会为扫描结果带来波动。您在担忧什么?”
“从这哪儿都去不了啊。”雀斑接话道,“我们得找到那个叫‘瓦洛兰’的男的,以常理推断,他不太可能恰巧出现在我们脚下。”
银龙沉默了一下。然后他说:
“我刚才侵入了整座建筑的监视听系统,观察到很多面貌不同的教团成员。他们的胸前挂着铭牌,上面各自刻着一个名字。”
赫洛听见他的语气,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。
“——这里的所有男性,”银龙说,“都叫瓦洛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