靳威当机立断,给阿布赫服下南行前从族巫那里得来的保命秘药,又命令几名亲卫先行北归,联络事先潜入北汉国策应的亲军,一起转道燕周两国边界待命。
想到再往前还要好几天才能到达最近的郡城,阿布赫的情况却不容乐观,无奈之下,靳威只好带着其余人折返,选了这座距离最近的小城临县暂时栖身。
亲卫们大多数是华戎族人,异族特征十分明显,为了避免泄露行踪,靳威没有选择进城,只在附近山林里找了个山洞落脚,之后选出几个有周人血统的亲卫,一起跟着他下山寻找良医。
至于塔黑图,则留下照顾阿布赫,并没有出来。
为掩人耳目,入城之后靳威就命亲卫们分开行动。
县城简陋,良医难寻。正在这个时候,被派去北边负责联络的亲卫突然回转,说是北上时正好遇到漠南来的族人,说有急事想要禀报给大王。
靳威要去见漠南的人,就把找良医的事情交给了其他人。
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细问,靳威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。
定然是因为亲卫们的外貌谈吐跟周人不同,被人一眼看出来他们异族人的身份。亲卫找人询问哪里有良医,那些周人就故意戏弄他,反话正说,给他介绍了个骗子。
亲卫们虽然是靳威一手培养出来的,通晓大周官话,但他们从小在草原上长大,根本听不出那些周人话里的讽刺,直愣愣地信了话的表面意思,这才把这个什么戊乙道人掳了过来。
跟亲卫们汇合的时候,靳威正因为漠南的事情神思不定,没来得及细问,被掳来的道人又一直处在晕厥中,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把骗子稀里糊涂地提上了山。
直到对方清醒过来。
眼见面前的魁梧大汉步步逼近,目露杀机,戊乙道人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,惊惧大叫道:“善信士可莫要轻信谣传哇!”
“那临县的豪强不过是个小族,怎么可能懂得我医师道的高明医理!狗屁不通的是那个小儿才是!”
“况且那小儿之所以拒绝小道医治,不过是因为小道长得丑,对方心生嫌弃而已——这是何等可笑可怜之人!殊不知他那病症除了小道之外,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治得了!”
说到这里,戊乙竟挣脱钳制,叉腰自信道:“小道被赶出去的那日就对天发誓,将来有一天,定要让那豪强小儿后悔不迭!”
“哦?”靳威眉目不动,淡淡道:“发了什么誓?我允许你说出来之后再死。”
戊乙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,期期艾艾地道:“小,小道起誓:‘今日你瞧我貌丑不起,明日我要你延请不及’!”
靳威从道人别扭的语气中察觉到什么,眯着眼道:“换言之,要是有一天那豪强郎君后悔了,想方设法来请你,而你原谅了他,还是肯为对方医治?”
戊乙道人耷拉着脑袋,叹气:“福生无量天尊!小道此次下山就是为了治病救人,要不是这样,何苦进入这个视皮囊美丑,把人分作三六九等的恼人俗世哇!”
道人自哀自怜,后悔不该因为一时好奇任凭自己被掳来,结果遇到这么一尊煞神,这次恐怕是很难脱身了......
正在自苦之时,他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素胚小瓷瓶。戊乙一愣,抬头不解地道:“善信士这是……”
靳威身上那股子吓煞人的危险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。
他面无表情道:“吾弟中了周人秘药,之前为了压制药效,曾给他用过这种丸药。刚开始确实很有效,可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,吾弟病情忽然危重......”
顿了顿,靳威又补充道:“我跟另外一个族人也各用过一丸药,倒是没有什么异样。”
戊乙听到有疑难杂症,立时把先前的那点小心思扔到了脑后。
他接过小药瓶,打开塞子嗅了嗅,又倒出一粒药,咬了一点细细品过,点头道:“清心凝气的上等药物,品质极佳,没什么问题。”
想了想,戊乙问起病人的症状,对方发病前后的经历,以及有没有什么其他异常。
靳威捡着能说的说了。
戊乙陷入了沉思,喃喃道:“既是中了淫药,用这药虽说不十分对症,但大致是没错的,按说不应该哇......病人先是呕吐、眩晕,继而憋闷、盗汗、腹痛、昏迷……不应该不应该啊……嘶——”
道人原地转了两圈,突然跳了起来叫道:“病人胸腹部有没有生红疹?”
靳威一怔:“这点倒是没有注意。”
“是了是了!得小道我亲眼见见才行!”
戊乙道人着急起来:“快快!带小道前去看看那位生病的善信士!瞧瞧他到底是什么缘故!”
说着,这胖道士也不辨方向,背着自己的大药箱就要往前冲。
靳威长臂一伸,提溜着戊乙的后脖颈儿把人拽回来,原地转了半个圈,摆正方向:“错了,这边。”
挥手示意其余人跟上,靳威当先一步,大踏步向前走去。
戊乙也不恼,再不用人裹挟,自己屁颠屁颠地跟在靳威身后,跑得比亲卫们都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