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岁的白欣梅小朋友想法很简单。
“回小小姐的话,远征读的军校,要交学费,三十,三十大洋,不过远征说,后头就不用我们操心了。”
他颤颤巍巍比出三根手指,眼里满是希翼。
秦远征一直低着头,叫他跪着的时候就立马跪着。
“这样啊,三十大洋,唔,有点点多,娘你就借给秦叔他们一家嘛,男儿膝下有黄金,人家都这样了。”
白欣梅拉着白太太的胳膊撒娇。
白太太摆摆手,“娘可是真的没钱了,府中嚼用,佣人司机,还有你的女先生,可是每个月要花为娘十个大洋。”
“哼,这钱我自己出。”
她又噔噔噔去拿出自己的红宝石玛瑙箱子,里头放了她攒的压岁钱。
“一,二,...二十八,二十九,二十九。”
“一,二...,二十九,二十九。”
不够,她看着她娘,眨巴眨巴眼睛,突然又委屈起来了,眼泪汪汪。
白太太算是没辙,给女儿擦眼泪,“你个爱哭包,人家一家人都没哭,你哭什么,差的那块大洋,娘给你补上。”
秦远征终于抬头,看向了这个几乎算是改变他命运的小小姐。
她穿着淡粉色的小洋装蓬蓬裙,酒红色的蝴蝶结小皮鞋,遗传了白夫人艳丽精致的眉眼,皮肤白得向他过年才吃得起的白面馒头。
依偎在白夫人怀里,许是刚哭了哭,眼睛鼻头红红的,像摆在那些百货商场橱窗里的洋娃娃。
她好可爱,他在心底默默念道。
“远征,给夫人小姐磕头!”
——
然后那场噩梦就来了,好多人去白家的产业铺子里又打人,又砸东西。
还有白家那栋漂亮小洋楼,也被付之一炬,他们被赶到偏僻乡下,他们是压榨老百姓的地主,邪恶的资本主义罪犯,该受到人民的审判,该用最艰苦的劳动,来改造他们喜欢剥削人的黑心。
白家得到消息的时候,已经晚了,在事发前夕,秦老爹拿着秦远征的信来见白夫人。
问白夫人愿不愿把白欣梅嫁给远征,避避难。
秦远征在信上说,他现在已经当上连长了,白家他肯定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保住,但是他能保住自己的妻子,不受这场清算的波及。
白夫人先是怒气冲冲,她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这种三代贫农出身的泥腿子。
后来外头火光冲天,女儿在她怀里瑟瑟发抖,她才明白大势已去。
“你们给我发毒誓,要是敢对梅梅不好......”
......
秦远征今年二十六了,马上又要回部队了,自从他娶白欣梅这三年,秦家是真厚道,像供祖宗一样供着她。
就顾念着以前的恩情,秦远征也没碰过她,一部分原因是,白欣梅小他八岁,他娶她的时候,她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,连月事都刚刚来不久。
他又不是禽兽,另一部分原因是,他...不知道她愿不愿意。
但是他马上又要回部队了,秦远征的娘总感觉心慌慌的,小儿子都二十六了,马上三十的老爷们。
连个女人的屁股都没摸过。
这小儿媳妇娶回来,还是跟打光棍没差,她其实在风头过了的有段时间,跟小儿子说,让他好好跟哪位娇小姐商量商量,看能不能给她安顿好了,两个人就算一拍两散,小儿子好娶真婆娘了,晚上能搂着睡觉哪种。
小儿子眼皮一抬,张口就是,娘,咱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,党的纲领和精神时时刻刻指引着儿子前进的方向,儿子才刚刚升到营长,要是被人知道儿子是这种忘恩负义,不长良心的东西,部队不会要我,这个社会也没有儿子的容身之地,娘这是思想的错误,如果放在动荡的时候,是要受到审判的。
把秦老太唬得一愣一愣的,直说不中不中,她不是那种人,她就是随便说说。
她又试探着跟秦老汉一说,那更是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。
时间久了,她也琢磨出来了几分小儿子的心思了,那白家的落魄千金,长得就跟那什么,说句不好听的,就跟那小狐狸精似的。
儿子这些年一直看着,肯定也看不上村里的其他姑娘,多半已经中意上她了。
于是她又迂回了,她决定让那个娇小姐接受她儿子得了,现在都是新中国了,白家是再也回不去了。
但是远征八竿子打不出个屁,这样下去她死之前估计都抱不着宝贝大孙子了。
她决定亲自出马,说服小儿媳妇儿接受这个现实,当远征的真媳妇儿。
在她不懈努力,日以继夜的坚持下,白欣梅终于松口了,其实这几年,白欣梅自己心里也一直瑞瑞不安着,白家倒了,她迫切需要一个依靠。
但是秦远征老是端着敬着她,她从小的教养,哪怕落魄了,也实在做不出上赶着倒贴的事情。
终于秦远征的娘憋不住了,她顺水推舟就答应了,这才出现最开始那幕。